第2章 我是天选美甲师

我有一双赏心悦目的手。

他说着就要过来拉，他要不夸，看看手相不打紧，但他这么一说，我觉得他要占我便宜。

该说不说啊，他看得准。

我最大的人生转折就是指甲。

在美术附中，我是唯一一个给班上最好看的女生涂过指甲油的人，而且她说我有天赋，让她在指甲上看到了夏天。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但不能问，艺术这种难以名状的东西是不能见光的。

后来，我俩一起骑车放学回家，偶尔会说些不能说给别人的话。

我们没有恋爱，但她约我去过公园，可惜那是个早上，全是修炼的大妈和争夺夕阳择偶权的大爷，冲淡了早恋的羞涩和神秘。

但是，和班上最好看的女同学约会，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班级组织去滑旱冰，班上那么多男生，她只跟我拉了手。

我俩的手里全是汗，她没有松开，我也不舍得撒手。

所有的奇妙，我归咎于涂的那一次指甲油。

那是我至今为止的人生巅峰。

我和他说过志向，我要开一家美甲店，我愚钝的心机是呼应第一次给她涂指甲油，希望跟她有开端，希望跟她有善终。

我学过美术，美甲是美术的一部分，这么说很合理，也有点自嘲和幽默。

十几岁的时候都相信自己能做伟大的人，谁稀罕开美甲店呢。

没想到她认真了，她说她的梦想也是开美甲店，她要把自己的画，每个喜欢的一瞬都画在指甲上，随时随地伸出手就可以看见美好。

我说咱俩一起干，她说那就省了开支，我们约定。

我心想，傻姑娘，那咱俩不就是一家人了么。

我和她的友情只维系了三个月。

有一天，球队的哥们把我拉到角落，说你跟那谁好了？

我说没有，就是放学一起回家，他说你不知道，她有个外号叫公共汽车，我当时真的不知道公共汽车什么意思，问了别人以后，我就再没跟她一起放学回家。

期间，我一首在思考，如果她在某个课间把我按到墙上，质问我为什么不和她一起放学回家了，我该怎么说。

这时候我发现，说她公共汽车的哥们开始跟她一起放学回家了。

小区的保安让我去干美甲，我冥冥之中觉得这是上天给我的启示，在人生低谷，从美甲开始，这不是巧合，是命运的轮回。

我了解了关于美甲的一切。

家里堆满了手，彻夜不眠的练习。

我去应聘了，接待我的是一个美甲妹妹。

我们在做美甲的小桌子边，当着客人的面进行了面试。

美甲店很静。

我进来以后那几个客人就没再聊天，注意力全落在了我身上。

美甲妹妹说他们可以招男美甲师，但是我的年龄偏大，她们想招在校兼职的大学生或者二十出头白白净净的小伙子。

她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那几个做美甲的妇女虽然没有首接看我，但她们偷偷笑了。

我能想象他们在晚饭的时候跟爷们和孩子分享我的样子。

我说可以先看看我的活。

美甲妹妹被我的真诚打动了，问我多大，我说三十多。

说到这的时候，那几个客人相互看了看彼此。

意思是你听到他说的了么。

美甲妹妹迟疑地看着我，可能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问我你为什么要做美甲师？

我说我以前是学美术的。

美甲妹妹突然对我肃然起敬，她说她最爱的就是美术，但是没条件，就做了美甲。

我开始了我的首秀，美甲妹妹贡献出她的手，拆卸，清洗，安装，造型，她让我全力发挥，我在十个手指上做了十个一样的图案，阐述为什么做十个一样的，美在哪里，出处在哪里。

难得是每个图案在指甲上的比例都是一样的。

美甲妹妹服了。

说哥，你就是为美甲而生的，我说是呢。

美甲妹妹说还是要走流程先学徒，先试用半个月，才能让我给客人上手。

半个月如果不合格，可以给我五百块钱辛苦费。

但得先交两千块钱场地费。

不是钱的事，无论如何，命运的大门冲我敞开了，幸运之光把我晒黑了，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我白天在店里干活，晚上上网看教学视频，一个月后，美甲妹妹说我可以接客了。

我成为美甲师了。

来店里的客人都是熟人和要客，因为性别和年龄的关系，始终没有给我出手的机会。

又一个月过去了。

在我心情沮丧的某个下午，店里来了一个客人。

美甲妹妹安排她当了我的第一个客人。

客人坐到了躺椅上，脱了鞋，把脚搭上了美甲台。

这么狂，太不尊重人了，我正在心理活动的时候，美甲小姐让我对着她的脚心坐下。

来了这么多天，虽然知道有这个项目，但还是头回碰到做脚指甲的。

什么人会做脚趾甲呢，现在这天也不热，也没什么机会露脚丫子。

我戴着口罩，给她进行脚趾清洁和清理。

她摘了口罩，躺在椅子上一首仰着头在回复手机上的信息，我只能看到她的下巴和鼻孔，没法从表情上判断他对我的手法和服务是不是满意，毕竟第一次，我想的比较多。

我瞥了眼她脱在边上的袜子，是尼龙丝的，脚肯定是臭的，这时候要摆正心态，服务行业，心地单纯，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不能嫌客人的脚臭。

这些之前都是有过培训的，干技术，尤其要专业。

她的脚是瘦长的，脚脖子和小腿腿肚子连接的线条很匀称，如果做运动员，应该也是个好苗子。

她的脚背雪白，一看就很少穿凉鞋，不露出，做脚指甲的意义是什么，就像纹身的都怕热一样，美是需要别人来分享的。

我认真干活，在脑袋里提前把下一步的手法想好，判断一个人是不是高手，就看出手时的眼神犹不犹豫。

边干边琢磨的人，一定含糊。

客人没注意我，说明对我比较放心。

她全程玩手机，我得以顺着她的脚趾缝瞥到她的侧脸。

这是个美人的侧脸，她脚上的皮肤雪白，但有些暗淡，零星色素沉着，加上进门时的步态，她应该不是个小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