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祸起

江灵生在前面游,回头一望,马车竟在后面追。

他怀疑他们俩是苍蝇,如何都要围着他转。

不过转念一想,苍蝇会围着转的,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再来不及多想,马车上亮着的红灯笼,犹如鬼火,荡漾江灵生心头,一时间,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慌不择路,一头冲进一具尸体中。

睁开眼时,他看见自己身着百迭裙,又是女子。

然后听见一串长长的“吁”声,接着是马的嘶鸣。

他想转头,却发现动弹不得,脖子被束缚住,他想跑,可是双脚未踏实地,他挣扎起来——一具女尸,挂在榆树粗壮的树杈下,无风自动,左摇右摆,枝干嘎吱嘎吱响。

不过脑袋在摇晃中,在晚风的吹拂下,江灵生忽然开光,心生一计。

有一物捅她的屁股,并听见有人道,身子硬了,死了。

江灵生捂着屁股道:“少侠,有话好好说,莫要捅屁股。”

“哦吼,又一具尸体开口了。”

姑娘惊呼,退后数步,戏谑道,“是今夜天闷地热,地底待不下去,都出来透气了吗。”

尚千羽让尚云衫别闹,躲着点,然后摆开架势,枪头对着上面吊着的尸体,沉声道:“足下究竟是何人,意欲何为,为何追着我兄妹俩不放?”

江灵生心道,心里没点数吗,谁追着谁呢。

他道:“先不论别的,你们是不是在找尽花?”

尚云衫眉头一皱,问道:“你怎么知道尽花?”

江灵生微微一笑,问得好,我还没想好呢......他强作镇定,岔开话道:“先不论我如何得知,单说你们是否需要尽花,我知道在哪。”

尚千羽垂下枪,追问:“在哪?

快告诉我,无论你要什么,是吃不完的大米白面,穿不完的绫罗绸缎,还是花不完的金银财宝,我都可以给你。”

他师傅说过,欲求人做大事,先喊其帮个小忙,他悠哉吟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二位可否高抬贵手,帮我挪一挪,我想看看身后的月亮。”

尚千羽上前,箍住她的双脚,一扭,头顶麻绳纠缠,将她掉了一个面,朝向月亮。

“这月,真美。”

江灵生望着明月,说道:“这尽花呢,在我夫君身上,找到他,就找到了尽花。”

“哦吼。”

尚云衫惊呼,“你不是男人嘛,怎会有夫君的?”

江灵生心道,这姑娘又想诈我。

她被勒着脖子,话语是挤出来的,她摆动裙裾,细细哑哑道:“本姑娘怎会是男人呢,这裙边没看见吗?”

尚云衫打断道:你看你的胡须——江灵生摸人中,扎手——尚云衫继续道:你看你的胸——江灵生摸去,平的——你摸你的裤裆——长臂伸出,一扣......江灵生只好捏着嗓子道:“姐姐,听过魏王和龙阳君的故事吗?

听说过董贤枕住汉哀帝的衣袖,汉哀帝为了不吵醒他,割断衣袖的故事吗?”

“龙阳之好,断袖之癖,自然听过。”

尚云衫兴致盎然地道,“详细说道说道......云衫,不要胡闹了。”

尚千羽叹口气,问道,“足下,你夫君身在何处,什么模样?”

江灵生陷入深深的回忆中,他记得在一息尚存之地,曾在水中看过最后的模样,开口道:一半脸毁了容,断了一条胳膊,还断了一条腿。

就在一个叫桃花的村庄里,至于如何前往,还要靠二位费心了。

话罢,忽然觉得,活不活过来,好像并不重要了。

若是拖着残缺的身子活下去,对他来说,似乎更为残忍。

毕竟,哪会有姑娘愿意跟个半残之人同床共枕呢?

他开始疑虑,我那“宝贝”是否尚在。

还得亲眼所见,亲自验证一番。

尚云衫又问道:“尽花多为白色和蓝色,白色为神品,蓝色为凡品,你先告诉我,你那尽花是什么颜色?”

江灵生信口说来:“白色,云朵一般的白。”

尚千羽松开了扶脚的手,纠缠的绳结打开,江灵生转了个圈,又是屁股对着月亮。

尚千羽冷声道:“尽花只有红色。”

江灵生一拍脑门,知道中计了,嘟嘟囔囔道:“我迟早死在你俩手里。”

他知道尚千羽的枪要扎来了,立马钻出这具身体。

就在他将要从眉心挤出来时,一团黑气迎头撞来,将他震了回去。

如今一具身体内有两团气,黑气仿佛是一团电闪雷鸣的乌云,凶恶道:“你是何人,连老子吊死的人都敢碰。”

江灵生慌张道:“我不知他是你的人。”

黑气道:“他不是老子的人。

自视清高,目中无人,老子便让他穿成大姑娘,羞辱他,让他死不瞑目。

你可知,他死前屎尿流了一地,甚是可笑。

嘿嘿。”

黑气往前压,江灵生缩在一角,哆嗦道:“多有打扰,我马上走。”

黑气道:“迟了,老子马上杀来,等着吧,老子要榨干你的尸油点灯。”

话落,黑气登时散去。

江灵生忽然意识到,这一天无奇不有,历经光怪陆离,己然麻木,对于这林子里接连出现的尸体,竟当做理所当然了。

这林子里还藏着不可名状的妖邪。

他听见一片乌鸦叫。

随后林子里鸟雀犹如大漠孤烟,成群结队朝上飞走。

然后听见了”咔咔”的声响,像是枯枝烂叶被脚踏碎。

一头黑熊首起身子,朝他们奔扑过来,这是江灵生只在书上所见野兽。

尚千羽拦在尚云衫身前,长枪捅在黑熊的肚子上,肠子淌了出来。

可是它并未屈服,用前掌将涌流出来的肠子塞了回去。

一声咆哮,暴怒地朝尚千羽冲去。

尚云衫没有一丝迟疑,连连后退,向一侧闪去。

黑熊血淋淋的右掌拍过去,尚千羽后撤躲开,再举枪砸向它的熊掌。

熊掌塌下去,但是黑熊并未退缩,对于伤痛不以为意,肠子哗哗地流,肚子都快流空了。

尚千羽转身向前跑,它挥舞着双掌追去。

面前挡着一棵粗大的榆树,他并未绕开,脚下发力,上跳,蹬着树干借力而起,接着抓住枝干,翻进浓密的树冠中。

黑熊暴跳如雷,发狂似的双掌拍打树干,留下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流出树血来。

然后它双臂展开,抱住大树,疯狂地摇撼,树叶子刷啦啦地响,树根起落,泥土颤抖。

尚千羽一跃而下,跳至其身后,长枪扎向黑熊的脑袋,一枪,捅碎它的头骨,搅乱它的脑浆。

两枪,扎爆它的眼珠,眼眶淌血。

三枪,黑熊转身,血掌拍来。

尚千羽眉头微皱,调转枪头刺破它的掌心,钉在树上。

他并未掉以轻心,身体暴退,这时黑熊的另一前掌拍了过来,被他将将躲过。

他抓住枪杆,向后退时,抽回枪。

然后左一枪,右一枪,对准黑熊的臂骨,刺去,斩去。

随后是腿骨,心……等到他将黑熊捅的血肉模糊,肉骨分离,见其再起不能时,才停下进攻,擦擦额头的汗。

舒缓呼吸,寻找尚云衫。

可是目光所及,己经不见尚云衫的身影。

尚千羽目眦尽裂,怒火中烧,眸中钻出两白点,分别嵌在左右眼珠子上,像夜幕下的两点星辰。

他咬着牙道:“找死。”

乌黑的布靴重重地踏进血水中,血溅靴面,宛如啼血的杜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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