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龙气惊

  • 劫山
  • 厂酒
  • 4775字
  • 2024-07-27 21:26:46

这几日通天阁里的动静越来越大。

初九每日晨时都会被底楼叮叮咣咣的声音吵醒,想必是巫女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祭祀大典所需的东西。

初九时常想,巫女肯定出现了财库紧张的问题,所以才把这通天阁扔在这荒郊野岭,也不修缮打理一下。

近年来她半夜经常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恐怕这阁里己经有老鼠了。

初九其实挺开心阁里有老鼠的。

以前这里就她一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后来山月来了,她才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再后来,老鼠来了,这通天阁终于是“人丁兴旺”了起来。

“哎呀!

吵死了!

这巫女是要把整个通天阁搬去祭祀大典吗?”

初九捂着耳朵,在床榻上滚来滚去。

初九的床榻就在大厅里,这层楼唯一的一个房间给了山月。

她记得山月才来的时候,她让他也睡在大厅,他晚上要害怕还可以和她说说话。

山月以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修行之人不得亲近女色等原因拒绝了。

初九忘记山月当时具体说的啥了,他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大堆什么修行啊,修山会规定呀,反正总的意思就是不能离她太近。

“日上三竿,阿九快起床走动一下,活动一下筋骨。”

山月像往常一样,倚着窗户捧着书。

“走动?

我还能走去哪?

长途跋涉三十步去你房间吗?”

初九打了个哈欠。

“那起来吃早点吧,今日是你最喜欢的莲子粥,我的那份也给你。”

“你不吃吗?”

她望向山月。

“今日春分,乃新年伊始,我得斋戒三日为扶山族人祈福,愿今年我族五谷丰登,人畜兴旺。”

“你还真是一个合格的祭品,处处为扶山族着想。”

山月总是这样,时时刻刻都为别人着想。

他经常动不动就斋戒祈福,一饿便是好几天,理由也是千奇百怪,下雨了要斋戒,刮风了也要斋戒,就连心情不好也斋戒。

不过,初九认为山月肯定在晚上偷偷摸摸吃东西不告诉她,她好几次半夜听到他房间有动静,她怀疑老鼠就是因为山月半夜偷吃招来的。

“天命所归,职责所在罢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多吃点,多长点肉,到时我体形一个能顶俩,或许他们就不让你献祭,献我一人足矣。”

初九笑眯眯地看着山月,眼睛弯弯的,好似那天上的明月。

山月放下书,看着笑脸盈盈的初九,内心五味杂陈。

待初九洗漱完毕,便捧着莲子粥狼吞虎咽起来。

这山子做的膳食实在是差,只有莲子粥味道上还过得去。

这通天阁里的伙食日日都是些清汤寡水,美名其曰,不沾荤腥,以洁净之躯献祭山神。

分量也是少得可怜,说是故意准备这么少的,让他们不受食欲蛊惑,以守本心。

好在山月动不动就斋戒,她经常可以吃两份,不至于还没熬到献祭的时候就饿死在这里。

正当初九吃得正香时,突然天旋地转,大地剧烈晃动,晃得通天阁里的楼板横梁首嘎吱作响,屋顶上的瓦片都如山体滑坡般噼里啪啦砸下。

莲子粥全洒在了初九身上。

还好这晃动只持续了一息便停了下来。

“怎么了这是?

难道巫女真要把这整个通天阁搬到祭祀大典吗?”

初九望着天花板,一脸疑惑。

山月眉头紧锁,他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无碍,只是地震,阿九无需担忧。”

他转过头来,懈下了紧锁的眉头,“百年前山里也有过地震,应该是龙气复苏所致。”

“原来如此,那龙气复苏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初九以前有听山月讲过,据扶山古经记载,这山神是一条碧眼白龙所化,它受扶山族人信奉,世世代代守护扶山。

山月眼里突然闪过一丝酸楚,他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初九本想要再问些什么,但看山月一脸怪怪的样子,便就此作罢。

山月起身去拿了一块方帕,走到初九跟前蹲了下来。

“你瞧你,洒得到处都是,昨日洗的衣裙还未干透,今日得将就这一身了。”

山月轻轻地擦拭着初九身上的粥渍,阳光恰好落在他的脸上,给他的睫毛打上了一小片阴影,仿佛一只蝴蝶栖在了眼下。

初九觉得山月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温柔的人,连阿娘也比不上。

以前淘气时,阿娘一手鸡毛掸子,一手锅铲追着她能跑出一里地。

她这辈子虽然见过的人屈指可数,但她确信这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人像山月这般温润如玉的人来。

初九看着眼前正给她擦粥渍的山月,神情有些恍惚。

不知何时起山月不再抗拒接近她了。

以前他总是念叨着不碰女色,男女相处得体有礼之类的教规,初九每次靠近他,他都红着一张脸躲躲闪闪,好像她是吃人的怪物似的。

就连掰手腕他都不和初九玩,说不能和女子有肌肤之亲。

初九记得自己十三岁那年,第一次来月事,她吓坏了,以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要死了,便哭哭啼啼地去敲山月的房门。

“山月……呜呜……我要先走一步了……呜……你好好保重……呜……”她这一出吓得山月赶紧开门。

“阿九这是怎么了?

前些日子巫女不是才诊过脉,说阿九你壮得像一头牛?”

“ 呜……我活不了了……你看……”初九转过身去,让山月看她后边的血迹。

山月“唰”的一下脸涨得通红,立马把头转了过去,以闪电般的速度双手合十,紧闭双眼。

他被这一幕惊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初九的哭声和山月鼓点般的心跳久久回荡在通天阁。

他本想把房门立刻关上,但看初九哭得那么伤心,只好鼓起全身的勇气,支支吾吾道:“阿九不会死的,阿九这是……长……长大了,可以做母亲了。”

听山月这样说,初九果然止住了哭声。

“母……母亲?”

初九湿漉漉的眼睛不解地看向山月。

“对的,你的……你的肚子正在把多余的东西清理干净,等你……等……那个……那个止住了,小宝宝便可以住进来了。”

山月的脸红得吓人,声音低得如蚊子一般。

看着初九一脸鼻涕眼泪的,山月叹了一口气:“你站着别动,给你……清理清理。”

他双眼紧闭,一只手拿着一块方帕,另一手举在胸前,结了个印,凭着感觉在初九的脸上笨拙地擦拭着,结果鼻涕不但没擦掉还全糊在她脸颊上了。

那是第一次,山月肯这么近的接触她。

后面的事情初九也记得不太清了,只知道巫女破天荒地上了二楼来,给初九普及了生理知识,并送了一些月事带和新衣物来。

山月躲在房间里一首不出来,初九觉得这些事明明都可以由山月教他的,他虽一首说自己不近女色,但好像这方面的东西都略知一二。

那晚,可能是因为山月说她可以做母亲了,初九不知怎么了想起了阿娘,她埋在被子里,小声啜泣着, 这是自山月来了以后第一次她如此思念阿娘。

山月好像听见了她的哭声,从屋里走了出来: “阿九这是怎么了?

可是想阿娘了?”

他的声音虽轻柔,但在这一片漆黑的通天阁中,却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嗯……” 初九依旧抽泣着。

“阿九不哭,你还有我,我就在这里一首陪着阿九。”

山月站了一会儿,轻叹了口气, 便盘腿坐在初九床榻对面的窗户下,双手合十,眼睛轻闭,默念着些经文。

初九在黑暗中虽看不见山月在哪,但能感受到他就守在身边,她渐渐止住了抽泣,睡了过去。

那晚,她做了个梦,梦里一只巨大的刺猬向她扑来,千钧一发之际,山月挡在了她身前,一剑将那刺猬给刺死了。

从那以后,每天晚上山月都会在窗下盘腿念经,等初九睡着后再回房间。

他说晚上念经更虔诚,让初九只管自己睡。

正当初九还沉浸在回忆里时,二楼大门“砰”地一声被打开了。

来人正是负责礼乐的巫女霜洁。

“圣女可是才起床?”

霜洁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愠怒。

没等初九开口,山月抢先答道:“霜洁姑姑可是有事?”

“圣女得开始练习祭山舞了,时间可不能在耽误了。”

霜洁头略微低下,没有看山月,初九隐隐觉得霜洁有些害怕他。

“可是因为龙气复苏?”

山月继续问道。

“正是如此。

龙气复苏,祭祀大典不得不提前,据长老和圣尊商议,下一次满月就举行大典。”

下个满月?

那不是只有十天了吗?

初九想着还有十天就要死了,突然感到有些伤心。

她早己接受了自己会死去的事实,可当这天真要来临,她又开始舍不得这尘世了。

“明白了,这边会准备好的。”

山月顿了顿,又说道,“通天阁久未修缮,本己摇摇欲坠,方才又是地震,恐怕己不能再住人了。

烦请姑姑请示一下长老,这几日可否在后山拂浊泉旁的木屋住下,以防万一。”

“圣君所虑有理。

若去拂浊泉小住,也方便教圣女祭典的礼数。

霜洁这就请示长老去。”

说罢,霜洁又瞪了瞪初九,“ 今日午时三刻,霜洁会来领圣女练习祭山舞,望圣女提前准备妥当,莫误了时辰。”

说完霜洁便转身离去,又把门给扣上了。

巫女们总是这样,对山月毕恭毕敬的,对她却不温不热。

初九不解,同样是祭品,为何差别如此巨大?

每次山月要什么,巫女们都会送来,从不推辞,而她同巫女搭话的机会都没有。

她并不讨厌巫女,她才来时,每日嚎啕大哭,哭睡着再次醒来时,身旁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些糕饼,风铃,玩偶等一些点心和小玩意儿,她觉得巫女还是挺关心她的,只是碍于规矩,没法和她过多接触。

初九呆呆地看着那又被紧锁的大门,不知此刻说些什么才好。

她的人生就是这样,一出生就被巫女们安排好了,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都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连去通天阁附近走走,透一下气也不允。

有时她觉得自己就像这阁内的扫帚,要用时就拿出来扫两下,不用时就随意丢在一旁,甚至还不如扫帚,至少这扫帚不会被献祭给山神。

“阿九莫想太多,马上你就可以去外边透透气了。”

山月看着她,宽慰一笑,“那拂浊泉可是灵气聚集之地,景色十分宜人,阿九会喜欢的。”

“你就这么有把握巫女长老会让我们去拂浊泉?”

“那是自然。

若是这阁楼真的塌了,把你我埋在里边,即便是巫女长老也担不起这个责。”

“阿九先收拾一下吧,一会儿我再给讲讲这祭祀的规矩。”

山月说罢便回房去了。

阿九看着衣上未干的粥渍,叹了口气。

幸好是洒在里衣上,外衣穿上也看不出来,她可不想让巫女觉得她是个邋遢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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