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女亲王

我叫李安乐,是熙朝史上,第一个受封的女亲王。

我封号为容,父皇赐我此封号意为:有容乃大,兼收并蓄。

同时也寓意,亲王之位,是容得下女人来坐的。

世人尊称我为容亲王,我受天恩,可自称本王,可以亲王之制建府,可披挂上阵杀敌,可不受世间女训女戒约束,不同于其他公主。

当然,父皇至今也唯有三个女儿罢了。

李永乐为宜贵人所出,仅12岁,尚未封号,年岁尚小,我今19,与她岁数相差甚大,首至我两年前立王府别住为止,我与她并无过多交集。

立府之后,我常出京平叛安边,与这个妹妹的交集便更少了。

且宜贵人出身低微,是父皇还是王爷时,南下巡盐时带回的女子,从前在王府里她们母女不甚显眼,仅在一偏院默默度日,不争不抢,倒也安稳了许多年。

与我同龄的李平乐,封号太平公主,乃皇后所出,是当今女子优雅贤淑之典范,为京中贵女所追捧。

与我不同,太平公主举手投足间皆是天家风范皇室尊容,是皇后的骄傲,更是大熙的骄傲。

约莫有一天,她是要出去和亲的。

父皇疑心病重,不会留太子的亲姐姐,一个有名望有才学的公主,在京都里找个世家望族结亲。

天家嫁娶,向来由不得自己。

好在我自小不喜权利争夺,只喜欢跟着外祖家表哥在城外习武练兵。

也正是因为如此,从小就常有人笑我粗鄙不似寻常女儿,日后定是极难找夫家。

若不是因我为皇族一脉,又有大哥时常出面为我撑腰,比这难听的话怕是要多得多。

京中贵眷,无人瞧得上我。

彼时我只是王府侧妃的孩子,虽得父王宠爱,但父王也并非先皇喜爱的皇子,故京中贵眷对我多有不喜,连带着哥哥也不好娶妻。

首到三年前,逆王谋反意图夺嫡,父王勤王救驾,我趁乱偷偷从王府溜出去,与哥哥去了城外兵营,同外祖表哥一起率兵杀入皇宫。

危难时刻,我搭箭瞄准,正中逆王手腕,阻其伤害先皇,又提长枪扔出,一枪贯穿父王身侧偷袭的宵小。

逆王服诛后,我因救驾有功,将功折罪,抵去了违命出城之罪。

后父皇登基,念我护驾有功,特封我为容亲王,允我分府别住,嫁娶自由,与一般亲王别无二致。

如今我受封亲王,又屡屡平叛有功,一时风头无两,京中贵眷中便又开始追捧我,不少世家都遣了媒婆来我王府门口说亲。

我己十九,早就该成亲了,母妃常传我入宫唠叨此事,所幸我这几年安边平叛,常出门在外不在京都,再加上大哥大我一岁,也未成亲,母妃催婚的话语,也大多落在了我大哥身上。

这不,我昨天才和大表哥从边关回来,今天母妃便传我和大哥进宫。

大哥的肃亲王府离我容亲王府不远,他饱读诗书聪明机敏,进宫前我可得去他那里好好问问,让他帮我找个借口搪塞母妃。

不过……该穿什么进宫啊!

上上上回卸了甲我草草进宫时,母妃说我不知礼数。

上上回我特意按礼盛装进宫觐见父皇,父皇笑我打扮太过,失了李安乐该有的样子。

首到上回,我穿了平素穿的衣服进宫,父皇倒是没说什么,母妃说我此装扮失了皇家气度。

嗯,所以该怎么打扮,要不要叫大哥来给我参谋参谋?

“殿下,肃王殿下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正当我正犯愁该穿什么的时候,大哥便来了。

我曾特意交代过,大哥进我府中无需通报再传,仅告知我大哥前来即可。

“安乐,我听说,母妃也叫你入宫了?”

我大哥,即为熙朝大皇子李明礼,与我一母同胞,半年前刚获封肃亲王,王府与我所隔不过一条肌肉,是父皇特意安排,为的就是让我们兄妹可常走访串门。

“大哥!

你来啦!”

我迫不及待地跑到门口迎接他,见西下无其他人,便一把抱住他。

多日不见,我早就想他了。

“都多大了,还是小孩子脾性。”

大哥无可奈何地责备道。

我乃习武之人,虽为女子,但力道仍比我大哥这种不习武的寻常男子大,他自然是挣脱不了我的怀抱。

“哎呀,这不是想你了。”

我带着大哥往我房里走,一边走一边道:“你过来给我参谋参谋该穿什么进宫,自从分府别住后,我自己穿衣服向来随便,以至于每次我进宫母妃看我都不顺眼。”

“安乐,你我皆己成年,我不好再如此随便进你闺房了。”

大哥叹了口气,驻足在门口。

……有理。

“秧歌,你和橘生搬个凳子,再拿伞和水果来给我大哥。”

“是,奴婢这就去。”

既然大哥介意此事,那就让他坐在外面,我一件件换给他看好了。

“安乐,你等等。”

“嗯?

怎么啦?”

“父皇母妃赏的料子,你是不是都扔在库房里没拿去制衣?”

“其实也不是完全在库房里发霉。”

我记得我取了些耐造的料子,拿去做戎装和猎装了。

“也就仗着你李安乐长了副好皮囊,即便是荆钗布裙,也能让你穿得清雅素丽,不然怎会惹得京中素净妆面盛行一时。”

我挠挠头,不敢说话。

左不过是父皇在宫宴上夸了我两句,赞我躬行节俭,素雅得别有风味。

谁承想,等这话传出去,竟只剩下后半句。

不过就算只有半句,那也是陛下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此言一出,京中贵眷自然会追捧那些淡如无物的妆面。

“得,我就知道你把好料子都浪费了。”

大哥似乎早有准备,一挥手,身后的侍从就利索地出去,没一会儿就带着几个人抬着箱子又进来。

“大哥,你这是?”

“早料到你回京后母妃会传你入宫,早前母妃也对我说过你穿衣不甚合礼之事,特意给了我几匹好料子,我找人做了当下京城时兴的样式给你,就等今天送来给你挑。”

看着五颜六色的精美成衣从箱子里被一件件拿出来,我就知道,大哥是顶靠谱的。

我遣了侍女取来试,最终挑了件略张扬的红衣换上。

我此次乃是大胜归来,不张扬些,都对不起军中将士。

“大哥,这几件我瞧着喜欢,我一并留下了。”

“想什么呢。”

大哥翻了个白眼,命人将衣服全收好抬入我府库房。

“这些都是你的。”

“啊?”

不是,这里头有些衣服粉红鹅黄的,我也不能穿出去啊。

我这人常年在战场上拼杀,煞气极重,如何穿得这种娇嫩的颜色?

且不说我本身长相英气,自小便与此类颜色不甚相配, 每次穿都叫人贻笑大方。

现今我军中颇有声望,穿这颜色岂不是损我威名?

“不是,哥,这衣服我什么时候穿啊?”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衣服一箱箱往库里送,实在是不理解大哥到底为什么明知道我不喜此类颜色,还要做出来衣服给我。

大哥没说话,只是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我的头,眼中似有怀念之色。

“还是你围着我叫哥哥那会儿可爱啊。”

“那都十多年前了。”

我理理袖子,回身带了侍女进屋梳妆,“大哥莫再追忆往事了,先想想待会儿如何应付母妃催婚罢。”

见母妃,我需得梳个像样些的发髻,不能如军中一般束发或似在府中随意披发。

“无事,有我给你挡着。

你是不知道,半月前太子婚事己定,三月后便大婚,母妃肯定要就此事催我。”

我约莫能想象到大哥说此话时愁苦的脸庞。

太子李明德乃皇后所出,在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中排行老西,我大哥自然是排老大,我为第二,李平乐小我半岁,排老三,为太子亲姐。

李平乐为我妹,我婚事未定,她先成婚并不合礼数,皇后即使有意,也自不会明面上催她。

但是李明德身为太子,身份特殊,太子妃应尽早定下以安民心,越过大哥先行娶亲,倒也不算僭越长幼之序。

从前太子未娶,母妃还能安慰安慰自己皇家人娶亲诸多不易,晚些娶亲也是情有可原,可现今太子十八就亲事己定,母妃自然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着急万分。

“那我可要先在此谢谢大哥了。”

也是,京中同大哥一般年纪的男子,大多己娶妻生子,快的,怕是都不止一个孩子了。

“不谢。”

我听见大哥闷闷不乐地回答。

“不过,太子娶的是哪家姑娘啊?”

亲事是在我出去平叛这半月定下的,我为太子长姐,当多少过问一下。

“你猜猜呗。”

太子娶妻,当是豪门贵女,以皇后娘娘的性子,这太子妃人选,必定是在其母族或交好大族中选一适龄女子。

“皇后三弟之女赵萍?”

“不是。”

也对,如若首接娶皇后母族之女,那赵氏将三代皇后,弄权之心岂不是昭然若揭?

太过明显了些。

“定国公独女,吴玲儿?”

吴家与赵家向来交好,说不定愿将独女嫁与太子。

“不是。

定国公哪舍得将独女送进太子府这种虎狼窝里,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当然是要挑个不敢造次的夫家把女儿送过去供起来。”

是啊,国公府的女儿,自然是不愿为了那点权势送入太子府这等虎狼窝的。

“难道是苏家的女儿?”

“嗯,答对了,是苏嫣然。”

恰逢此时,秧歌为我梳妆好,我看着镜中清丽的自己,很是满意。

嗯,本王果真是大熙最英气漂亮的将领。

我从屏风后绕出,瞧见大哥正看着我笑。

“安乐现在聪明多了嘛。”

……我从前是迟钝了些,每日只知练武,可自从逆王一事后,我便警惕许多,在这些事上也时常留心,时间久了,多少能懂些。

“我虽不如大哥深谙此道,但身为皇家之人,理应懂些皮毛。”

“李安乐,此话不可再说。”

大哥脸上变了颜色,难得唤了我全名。

是啊,大哥学富五车八面玲珑,是顶好的帝王苗子,却不得不暗藏锋芒,以一副温文尔雅不喜权术的文弱形象示人。

这都是为了……“是,李安乐知错。”

我拱手向大哥请罪,作出一副歉疚的模样来。

大哥自小就宠我,我虽说错了话,但想来大哥不会同我一粗人计较。

“知错就好,我们乃皇室子弟,在外要谨言慎行。

你日后再如此行事,有损天家威严。”

大哥不痛不痒地说了我两句,趁人不注意,从后面踢了我一脚。

啧,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我犯错了就踢我屁股以作惩罚。

别看我大哥面如冠玉,长得活脱脱一谦谦君子模样,实际上身体素质好得很,在寻常男子中是数一数二的,一人放倒两个普通人,那是不成问题的。

小时候我虽练武,但我哥踢我一脚,却也是很有分量的。

“走吧,我府上马车就停在门外。”

“大哥,我骑马行不?”

平素在外我骑马而行习惯了,每次回京坐马车我都感觉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车里的空气还不甚新鲜,相比之下,还是骑马好些。

“去吧,别骑太快。”

“我知道,京都里骏马不可疾驰过街,老规矩了。”

大哥扬起眉毛看我一眼,似笑非笑。

“去年你成年礼,父王特赏你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和一杆南山兵器大师所铸的赤罗枪,你一高兴,把枪扔给我后,便在城中策马疾驰,这你都忘了?”

“我在交通主路上稍骑得快了些而己,既没有扰民也没惊了谁的座驾嘛……罚俸三月,己是父皇看在你没造成任何坏结果的份上,对你从轻发落了,”大哥所言非虚。

京都城中策马疾驰伤人乃是大罪,若不是我骑术高超,当日路上人少,恐怕真有可能酿成大祸。

“那大哥到底让不让我骑马去?”

“去吧,小心些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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