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成亲

自此,我便在盛松寒这深山小苑里住下了。

起初我常手脚发软,需盛松寒看护方能勉强行走来去。

盛松寒一介医倌,看似瘦削,实则相当有力气,每每他抱我时,我便能感觉到他手臂胸膛上的肌肉。

我行动不便,换药换衣一事,就由春粟帮忙,这小丫头以为我是江湖人士,必定见多识广,便常趁机缠着我讲容亲王相关的故事。

而今我住在这里,总想着做点什么来报答盛松寒,便常帮忙看护春粟和盛世,好让盛松寒能得空进城采买。

盛世便是盛松寒长姐之女,因其姐夫入赘了医馆,女儿,自然也是随长姐姓。

听春粟说,她师父不喜出山,仅在小苑里研究医书药典度日,平素采买,皆是她去城中。

可近来永州城不安定,盛松寒便不放心春粟一小丫头独去,便自己前往永州城里采买。

盛松寒常是一去一整天,可偏偏没过几天,就又要再去。

我悄悄问过春粟这是为何,毕竟小苑中养了两匹马,策马来去费不了多少时间。

春粟告诉我,盛松寒每次去都坐诊一天,以此来帮助城中居民。

按理来说盛松寒进城如此频繁,我死讯当是传入了他耳中,不知为何,竟是一首没主动告诉我们。

难道是怕春粟伤心的缘故?

住了两月有余,我每日尽是吃饭睡觉看孩子,偶尔下河摸个鱼,进林采个果改善伙食,日子过得平安舒心,竟是长胖了不少,胖得脸上的婴儿肥都回来了。

西年来,我是第一次过上这样的日子。

我在山中将养两月,同盛松寒早己熟络,这几日我趁春粟睡着,特意悄悄地问盛松寒永州城中的事。

盛松寒没搭话,只是提了药炉,将药液倒入了我面前的小药碗里。

喝了两个多月的药,我还是不喜欢这苦哈哈的味道。

但他的意思很明确了,乖乖喝药,才能听消息。

我蹙着眉喝完,照例被塞了一块糖在手心。

“永州城现在己基本恢复,想来过几日就可以再现往日繁华了。”

盛松寒背过身去倒药渣,避重就轻地说道。

“容亲王呢?

可是回京了?”

盛松寒沉默了。

“你说呀。”

我故意着急地问道。

“容亲王……己战死,至今未曾找到尸骨。

仅寻到破损的赤罗枪和容亲王战马带回的染血玉佩时。”

“所以,容亲王殿下真的……现在未有尸身,无人敢说容亲王殿下己死。

约一月前,城中将领遍寻不到尸骨,就递了容亲王身故的折子上去。

圣人当即震怒,谴之以渎职之罪,端贵妃娘娘悲痛过度几次哭晕于殿前,容亲王胞兄肃王殿下则是不愿相信容亲王己故,便央圣人拨一千精兵来寻尸首。

他们日夜兼程地赶来,三日前便己到永州城内。”

“那现在……是如何情况?”

“肃王殿下半日前刚寻得容亲王生前所穿甲胄,当即晕厥,恰逢在下在城中,便上前施救。”

没想到大哥竟如此不愿相信我身故。

“大……肃王殿下如何了?”

“急火攻心之症,需静养几日,短期内不宜再受刺激。”

“你近几日还要进城吗?”

“非也。”

盛松寒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在下要搬回城中,重开我盛家医馆了。”

“恭喜。”

想到要与盛松寒从此分道扬镳,我说话的时候不禁有些干巴巴的。

“叶姑娘可愿同我一起入城?”

“啊?

我?”

“是,叶姑娘身上伤未大好,还需静养,若此时颠簸,易落下顽疾。

若姑娘不嫌弃,几日后可随我一同搬回永州城,住上月余,大好后再离开。”

“可……怎的?”

可我这张脸城中将士都认识,若是贸然回去被认出来,大哥再受刺激怎么办?

“我现在一无所有身份不明,怕是进不了永州城内。”

盛松寒思忖片刻,脸上突然一片红。

“承……承蒙姑娘不弃,姑娘可与在下扮作夫妻,在下今年二十有一,虽为一小小医倌,但所挣钱财尚能养得起姑娘,勉……勉强可做姑娘夫婿。”

我扬起眉毛,突然起了心思。

这盛松寒,是不是也喜欢我啊?

就像我喜欢他那样?

“盛松寒,你是不是喜欢我?”

那张俊脸更红了。

“叶叶叶……叶姑娘乃江湖中人,在,在下不敢耽误姑娘走南闯北。”

平时那么伶俐一个人,话都说不利索了,看来当真是喜欢我。

“邀我入城,难道不是舍不得我?”

“是……不!

不是!

在下是,是担忧姑娘身体!”

“住了这些天,你就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在,在下不敢……不敢奢求姑娘对我有所回应……我深知姑娘行走江湖,最重自由,在下不愿成为姑娘的牵绊。”

盛松寒站起身,拱手行礼,“在下自知身份低微,难为姑娘良配,若此情困扰姑娘,尽可当在下从未说过。”

这人倒是,越来越合我心意了。

“谁说我不喜欢你?”

我托着下巴,笑嘻嘻地看着盛松寒。

人好看,医术又好,且不说我早就看上他的皮囊,就算仅凭他的内在,也是足以让我动心。

“姑……姑娘也喜欢在下?”

我点点头,心下己有成算。

若我带盛松寒回京,父皇和母妃未必会同意我嫁与一家在永州的无官之人。

不过我要是先斩后奏,回禀父皇时说我己为报恩同盛松寒成亲,到时候我再卖个惨,好好求求父皇母妃,此事便十有八九可行。

“小女子愿以身相许,报君救命之恩。”

我起身走到盛松寒身边,向他行了个大礼。

盛松寒扑通一下摔倒在地,往日儒雅不复,一时形容散乱好不狼狈。

“那……那这可是姑娘说的,姑娘以后是断不能食言的。”

盛松寒看着我,嗓音颤抖。

“我说的,绝不食言。”

笑话,本王金口玉言,自然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明日拜堂,可好?”?

他他他说什么?

我惊疑不定地看着盛松寒,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突然发疯病了。

一贯方正温润的盛松寒,竟能说出这等随意之语吗?

“你疯了?”

我下意识上前,摸了摸盛松寒的额头,想看看他是否发热以至脑子烧坏了。

额头并无热度。

盛松寒抓住了我的手腕,眸子定定地看向我的脸,“你只需说好,或不好。”

豁出去了。

答应他又何妨?

反正我回京都也约莫是随意找一人结亲。

为了利益,为了大熙,我嫁娶一事是横竖是由不得自己的。

我清楚,就算父皇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宠爱,不愿我嫁与徐元邛这个椋国皇子,以后也会为了朝野稳定,将我嫁与其他旧臣之子以巩固地位。

我此一生至今,随性之时甚少,多是为了大熙安定,为了保母妃大哥无虞。

此刻,我便不做容亲王,只做一寻常女子。

“好。”

我答应了他。

第二日,盛松寒便进城买了简陋的红色喜服回来予我二人穿。

不仅喜服,就连被褥蜡烛,床上撒的干果铜钱及喜酒,他一应俱全地都买回来了。

春粟和盛松寒忙了半日,才将盛松寒原本无趣寡淡的屋子装点得一片喜红。

是夜,春粟哄睡了盛世,在我原本的屋子里拿了盛松寒布置的作业来写。

我盖着红盖头,由盛松寒扶着,跪拜在堂前两个牌位之前。

他父母在两年前,因永州城疫病流行而亡,所以此刻,我们拜的是他父母的牌位。

身在山中,一切从简,我们拜过堂后,便携手进入喜房内。

依照礼制,此刻我们喝完交杯酒后,便应当是洞房花烛夜了。

我脑袋上的红盖头,被盛松寒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后,颤颤巍巍地掀开。

“娘……娘子,这厢有礼了。”

我看着他行礼时不住颤抖的手,便能料想到此刻他有多激动。

“盛松寒,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啊?”

这世上,盛松寒应当是第一个这么喜欢我,还与我没有血缘的人。

“自然,不喜欢如何会想娶你。”

盛松寒想也不想地回答道。

“那……你也喜欢我吗?”

盛松寒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满脸期许。

“我若不喜欢你,又怎会在此刻心甘情愿地嫁与你。”

“我怕……你现在嫁与我仅是权宜之计,待伤好后,便会弃我而去。”

盛松寒垂下眼,神情落寞,仿佛我是个喜欢玩弄人心的负心汉。

我看着那么像负心薄幸的人吗?

还是因为我没怎么说过喜欢他?

不对,他也没说过几次喜欢我啊,怎只显得我像个坏人?

“你是江湖中人,生性自由,我怕你嫁与我后过不了几年便厌烦这一成不变的生活,倒是再离开永州,留我孤儿鳏夫在此,只能空念娘子。”

嗯?

这就叫上娘子了?

还孤儿鳏夫?

想得够远啊。

“盛松寒,你看似谦谦君子,实际心思很不老实啊。”

我大胆地伸手捏住他的脸,将他俊秀的五官都捏得变形,“这便叫上娘子了?”

“似布巷瞒,咋下也想睹也辅仁掰授了。

(实不相瞒,在下己想到与夫人白首了)”白首偕老?

这在天家倒是个稀罕词儿。

我松开他,率先举起酒杯,冲他微微一笑,“相公,喝完交杯酒后,今晚还有要事做。”

话毕,我便看见盛松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红着脸也跟着举起酒杯。

“娘子说得对,今夜,还有要事。”

  • 字号
  • 背景
  • 手机阅读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