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他永夜

十八岁那年，绑匪的目标本是陆星野。和他一起放学的我，却在混乱中被拖入黑暗的仓库，

独自承受了整整三天的折磨。被救出时，我浑身是血，精神濒临崩溃。

他跪在我颤抖的身体旁，在所有人面前立下誓言：“江渔，别怕，我会娶你，照顾你一辈子。

”二十岁，我们结婚了。婚后，他给了我极致的温柔，却也给了我最冰冷的床榻。

他从不碰我，理由是：“我不能再让你想起那些可怕的事，我不能成为另一个伤害你的人。

”我信了，甚至为他的“体贴”而感动，努力疗愈自己。直到我在他书房的暗格里，

发现了他当年与绑匪联系的旧手机。里面清楚地记录着他如何指使绑匪，以及事发后，

他对着程雨薇忏悔：“薇薇，对不起，没想到会搞成这样……我只是想帮你出气。

”而程雨薇的回复冰冷：“她活该。现在你这辈子都得背着这个包袱了，真可怜。”那一刻，

我的世界彻底崩塌。1“你现在每天对着她，不恶心么？”“别问了薇薇……每次碰到她，

我都觉得手脏得不行，得用力擦好几遍才能缓过来。她呼吸过的空气，都让我觉得窒息。

”“只要一想到她被那些混混……我就觉得恶心。要不是因为那件事，我欠她的，

我怎么可能……”后面的对话，我没有再看下去。原来，他每一次回避，

睡梦中无意识远离的身体，

触碰后不着痕迹的擦拭……所有那些被我误读为体贴和尊重的细节。根源都在于此。

旧手机下还压着一叠照片。是我当年在仓库里被拍下的不堪画面。照片背后，

是他熟悉的笔记，写满“肮脏、污点、无法触碰”。我攥着那些照片，浑身冰冷，

却奇异般没有眼泪。怎么也想不到，那场毁了我一生的绑架凌辱，竟是他一手策划。

只因他心爱的白月光程雨薇，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她又考了第一名，让我很不舒服。

”陆星野为了给我一个教训，便找人吓唬我。却没想到，那些小混混玩脱了，将我拖入深渊，

彻底毁了我。我默默将手机和照片放回原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2周末，是老同学的婚礼。

他温柔地替我挑选礼服，柔声说：“小渔，今天很多老朋友都在，大家都很想你。

”我看着他眼中无懈可击的关切，点了点头。婚礼现场，果然遇到了许多旧识。

大家起哄让我们喝交杯酒。陆星野笑着接过，却在酒杯递来的瞬间，

指尖不经意地避开了我的触碰。旁边一个喝高的男同学大着舌头调侃：“野哥，

还是那么体贴嫂子啊！不过说真的，当年要不是那场意外，现在站在你身边的，

怕是程雨薇吧？”“听说雨薇上个月回国了，还是那么漂亮，在一家大机构做舞蹈首席呢！

”周围安静了一瞬。陆星野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用更温和的语气责备：“胡说什么，

都过去了。我现在有小渔就够了。”他伸手想揽我的肩，做出恩爱的样子。

但在他手掌即将碰到我肩膀的前一秒。我清晰看到，他眼中飞快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抗拒。

那只手最终只是虚虚地搭在了我的礼服外层布料上。指尖绷紧。

另一个女同学连忙打圆场：“小渔你别介意，他喝多了。”“星野对你多好啊，

这些年我们都看在眼里。你出事之后，他比谁都自责，对你更是捧在手心怕摔了，

含在嘴里怕化了……”我淡淡一笑，低声道：“我去下洗手间。

”陆星野立刻关切道：“我陪你。”“不用。”我摇摇头，起身离席。我并没有去洗手间，

而是往相反方向找了个地方透气。回来时，我听见隔壁休息室虚掩的门缝里，

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陆星野和他兄弟卢浩。“星野，这么多年了，你还过不去那个坎儿？

”陆星野嗤笑一声，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厌弃，与方才人前的温柔判若两人。

“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毕竟……太脏了。”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残忍。

“有时候真想，当初就不该陪她看心理医生，她要是自己受不了去自杀，倒干净了。

”陈浩倒抽一口气：“你认真的？好歹你们有一起长大的情分……”“总比现在这样吊着强。

”卢浩会意地笑：“知道你有那方面情结。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干净的姑娘？

”“用不着。”陆星野语气终于有了温度，“薇薇回来了，她可还是一直干干净净等着我呢。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翻来覆去的揉搓，连呼吸都带着钝痛。

慢慢直起身，我没有再回宴会厅，而是径直走向酒店出口。3回到婚房，

我看着梳妆台上他送我的昂贵首饰护肤品，衣帽间里他为我购置的华服。只觉得无比讽刺。

这些，大概只是他用来安抚自己良心，维持完美丈夫假象的道具。而我，却傻傻的信了。

晚上，玄关处传来开门声。陆星野回来了。他带着一身微醺的酒气走到我面前，眉头微蹙。

语气却是惯常的温柔：“小渔，今天怎么自己先回来了？连声招呼都不打，大家都很担心你。

”我坐在梳妆台前，透过镜子看着他担忧的表情。平静道：“不舒服，就先回来了。

”“不舒服？”他走到我身后，手悬在我发顶几厘米处，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只柔声责怪，

“那也应该告诉我，我陪你回来。你这样一个人走了，多不懂事，把老同学们都晾在一边。

”“嗯，是我的错。”我垂下眼。他似乎因为我平淡的反应有些意外。

随即像是终于找到借口。“你身体不舒服，早点休息吧。我怕影响你，今晚去客房睡。

”说完，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开，仿佛主卧的空气都让他难以忍受。房门被轻轻关上。

我看向床上的楚河汉界。我们的主卧很华丽，可永远冰冷。他有一条无形的界限，

我的枕头、被子、甚至我这半边床的空气，都是他的禁区。有一次我噩梦惊醒，

不小心越过了中线，碰到了他的手臂。他几乎是弹坐起来。黑暗中，

我清晰听到他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第二天，我发现床上多了一条长长的抱枕。

被他委婉地称为拥抱枕，说能给我安全感。我一度以为，是我太敏感，

是创伤后遗症让我变得多疑。因为我和陆星野之间，不该是这样的。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碎片般的回忆。是七岁那年，他爬树为我摘果子，擦破了皮，

却把最红最大的那个递给我，笑得比阳光还灿烂。是十三岁那年，我发烧住院，

他逃课来陪我，笨拙地给我削苹果，紧紧握着我的手说“小渔别怕，我在这儿”。

是十八岁出事前，放学路上，他会自然地接过我的书包，会用手帕擦掉我鼻尖的汗珠，

会在蝉鸣声中，偷偷勾住我的小指。更是出事后，我缩在黑暗的角落，拒绝见任何人，

他每天来敲门，隔着门板一遍遍说：“小渔，吃饭了。”“小渔，今天天气很好。

”是他找来心理医生，在我每一次崩溃尖叫时，努力安抚挣扎的我，

在我耳边重复：“都过去了，我在这里，没人能再伤害你。”是他跪在我父母面前，

红着眼眶请求：“让我照顾她一辈子，我会用生命补偿她。

”是我因创伤导致暂时性听力受损，他亲手把一枚助听器戴在我耳朵上，

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别怕，以后我做你的耳朵。”曾经那样亲密无间的少年。

后来那样“不离不弃”的“救赎者”。如今连碰我一下，都觉得肮脏。4这晚，

陆星野理所当然地睡在了客房。我独自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黑暗中，我睁着眼，

任凭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里清晰回放。每一个细节都像带着毒的针，密密麻麻扎在心上。

我起身下床，走到梳妆台前。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清明。打开最底层的抽屉，

里面放着一份我半年前就拟好的离婚协议。那时，我还天真地以为，

是我的“不洁”和创伤拖累了他。是我无法履行妻子的义务才让他如此疏离。

我为自己偶尔渴望亲密感到愧疚，无数次想过签下这份协议书，还陆星野自由。现在看来，

多么可笑。我拿起那份沾染着我愚蠢愧疚的协议。毫不犹豫地将其撕碎。然后，

我冷静地收拾好行李。只带走完全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他买的一切，

那些用来自我安抚和维持假象的昂贵道具，我一件不留。做完这一切，

窗外天际已泛起鱼肚白。我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越洋电话。

接电话的是我在国外定居的哥哥。“哥，我想离开这里，去你那边生活。

”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哥哥却立刻察觉不对。“小渔？发生什么事了？

是不是陆星野他……”“没什么，”我打断他，目光落在窗外逐渐亮起的天光，“只是觉得，

是时候重新开始了。”我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不过，

在彻底离开之前……我想送他一份礼物。”“一份足以让他铭记终生的……临别惊喜。

”哥哥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最终只说：“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家里，永远是你的退路。”挂断电话，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放过他？不。

在抽身离开这段令人绝望的婚姻前，我要让亲手制造了这一切的他，也尝一尝，

什么是真正的绝望。这份“礼物”，他非收不可。5几天后，

我出门办事路过陆星野公司楼下。鬼使神差停了车。然后，我看到了他们。

程雨薇从大楼走出，很自然地伸手挽住了陆星野的胳膊。阳光下，她笑容明媚。

陆星野没有避开。他甚至反手牵住她的手，于她十指交握。微微侧头听她说话时，

嘴角带着我许久未见的、真正松弛的笑意。程雨薇说了句什么，

抬手很自然地用自己的手帕替他擦了擦额角。而他，就那样站着，任由她动作，

没有丝毫抗拒。饶是早已心灰意冷只剩恨意。我的心脏仍像是被瞬间冻结。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画面。是曾经，我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腕，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缩回手。

然后，趁着转身的间隙，用湿巾反复擦拭那一小片皮肤。是每次我因事不得不进入他的书房，

哪怕只是停留几分钟，在我离开后，他都会立刻起身按下空气净化器的启动键。此时，

程雨薇似乎有些渴，很自然地拿过陆星野手里那杯喝了一半的咖啡，低头喝了一口。而他，

只是纵容地看着，甚至在她递回杯子时，就着她喝过的位置，也喝了一口。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想起家里那些专属于我的、与他严格区分的餐具。一阵微风拂过，

带来程雨薇身上柑橘的香气。那味道……如此熟悉。是陆星野书房里常年萦绕的。

他衣帽间里每一件衣服上都沾染的。他枕头上残留的……那款定制香水的味道。原来，

他用来覆盖我“污秽”气息的，是属于程雨薇的味道。我站在原地，

看着程雨薇笑着靠他更近。看着他抬手，极其自然地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看着他们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动作熟练又亲昵。陆星野不是有洁癖。他是只嫌我脏罢了。

阳光依旧明媚，我却只觉得刺骨的冷，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6隔天早餐，

我第一次主动要求：“星野，这周末，是我们结婚七周年纪念日。

”陆星野正看着平板上的财经新闻，闻言指尖一顿。抬起眼，

脸上迅速挂起那副无可挑剔的温柔面具。“这么快又一年了，小渔有什么想法么？

”我微微一笑，带着期待和依赖：“我们……办个聚会吧？就请一些亲戚朋友。

我想……试着走出来，和大家多接触。”陆星野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和抵触。

随即被更深的“体贴”覆盖。他怎么会拒绝一个努力克服心理障碍的妻子呢？他放下平板。

“好，都听你的。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我让助理去安排。”聚会前，

我正在核对宾客名单。手机突然震动，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指尖点开。一张。

两张。三张。……是仓库里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像素模糊，却足以撕裂所有伪装的平和。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我的手指冰凉，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站立不住。

紧接着，又一条短信进来：你这种脏东西，怎么还有脸活在世上？陆太太的位置，你配吗？

没有署名。但会是谁，不言而喻。是程雨薇按耐不住的挑衅。还是……陆星野本人，

他等不及我“自己受不了去自杀”。所以亲手来推我一把？一股灭顶的绝望和战栗席卷而来，

比十八岁那个仓库更冷，更刺骨。他不仅要毁了我，还要在我试图爬出深渊时，

一次次将我踩回去。我扶着桌沿，大口呼吸，眼前阵阵发黑。但这一次，我没有尖叫，

没有崩溃。剧烈的痛苦之后，心底反而更加清醒了。他们越是想看我狼狈不堪，

想看我被过去吞噬，我偏不！7纪念日当晚。宴会厅灯火辉煌，衣香鬓影。

陆星野穿梭在宾客之间，游刃有余。他始终与我形影不离，向所有人展示着他的深情。

“小渔身体刚好转，不能累着。”他微笑着替我挡酒，语气宠溺。“星野真是模范丈夫。

”“小渔能走出来，多亏了你。”众人交口称赞。他含笑接受，目光温柔落在我身上。

那演技，足以捧回一座奥斯卡小金人。聚会进行到一半，我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星野，

我有点累了，想去休息室坐一会。”他立刻关切的将我送到与宴会厅相连的休息室，

柔声叮嘱我一个人小心，有事立刻叫他。才回去继续招待亲朋。休息室的门轻轻合上，

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我脸上的柔弱疲惫瞬间褪去，只剩下冷漠和平静。

我从手包里取出一个药瓶，没有丝毫犹豫，仰头将药片尽数吞下。然后，

我平静地躺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等待。我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自杀。

我要让他永远活在害死恩人和妻子的阴影下。我要用我的死，坐实他的罪。8与此同时，

宴会厅内。巨大的投影屏幕原本循环播放着温馨的婚纱照。突然，画面猛地一切！

变成了当年陆星野与绑匪头目的银行转账记录和模糊的对话录音片段。“给她个教训，

吓唬一下就行……”宾客们尚未反应过来，画面再变！是陆星野与程雨薇的聊天记录截图，

清晰地显示着程雨薇指使他针对我，以及他事后的忏悔。紧接着，是那晚在休息室，

他与卢浩的谈话录音。“……有时候真想，当初就不该陪她看心理医生，

她要是自己受不了去自杀，倒干净了。”“……毕竟……太脏了。”“薇薇回来了，

她可是一直干干净净等着我呢。”最后，

屏幕定格在我收到的那几条匿名彩信——那些不堪的照片，

以及那条“怎么还有脸活在世上”的短信。旁边附带着技术侦查报告的截图，

红圈标出发送信息的IP地址正是程雨薇的住宅。一片死寂。忽然，

音响里我的声音通过提前录制好的音频，清晰地响起：“陆星野，既然你希望我死，

我成全你。”“轰——！”整个宴会厅如同炸开的锅！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向站在中央，

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的陆星野。他脸上的温柔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巨大的惊恐和慌乱。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江渔！江渔在休息室！”人群猛地反应过来，朝着休息室蜂拥而去。

“砰！”休息室的门被撞开。众人看到的是躺在沙发上昏迷不醒的我，脸色苍白，唇色发青。

而我手边的地毯上，滚落着一个空空如也的小药瓶。“小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