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苍山脉的秋意比往年更浓些。
山脚下的溪云村，炊烟刚漫过竹篱笆就被风扯碎，混着枯黄的草屑飘向远处。
阿木蹲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手里攥着半块干硬的窝头，看着王伯背着空篓子从山道上下来——这己经是村里猎户连续第七天空手而归了。
“阿木，别等了，”王伯的粗布褂子被荆棘划破了道口子，脸上沟壑里积着汗泥，“今年邪门得很，往常这个时候，山鸡野猪能把陷阱踩塌，如今连个兽毛都见不着。”
阿木没说话，只是把窝头往王伯手里塞。
他是个孤儿，襁褓里裹着块写着“木”字的木牌，村里人轮流接济着长大。
十三岁的少年，身量还没长开，肩膀却被柴刀磨出了硬茧，沉默得像村口那块卧了百年的青石，眼里却藏着股不服输的韧劲。
日头偏西时，阿木揣着磨得发亮的柴刀进了山。
他没跟任何人说，怀里藏着张泛黄的旧纸，是前几日在老秀才坟头捡到的，上面用朱砂画着条歪歪扭扭的路线，终点标着“云深谷”三个字。
村里老人说那是禁地，云雾里藏着吃人的精怪，进去的人从来没出来过。
可纸上还写着一行小字：“谷中有灵株，可活百人”。
溪云村的存粮够吃到冬至的，只有三十一户人家。
阿木数过粮仓的陶罐，算上野菜也撑不过腊月。
山路越走越陡，枯黄的茅草没过膝盖，风里带着股潮湿的土腥味。
阿木按照纸上的标记，在一处被藤蔓缠得密不透风的山壁前停了脚。
那些藤蔓是暗红色的，叶片边缘泛着锯齿，他挥刀砍下去，刀刃竟被弹开，只留下道浅浅的白痕。
“还真有古怪。”
阿木咬了咬牙，从怀里摸出火折子。
他听老人们说过，山里的怪藤怕火。
果然，火苗刚凑近，藤蔓就像活物般往后缩，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缝隙后是浓得化不开的白雾，连阳光都穿不透。
深吸一口气，阿木弯腰钻了进去。
穿过藤蔓的瞬间，风突然停了。
潮湿的空气变得温润，带着股清冽的草木香，像是雨后初晴的竹林。
阿木眨了眨眼，才看清眼前的景象——脚下的路不知何时变成了青石板，上面长着薄薄一层青苔，踩上去软绵绵的；两侧的树木高得望不见顶，树干上缠绕着发光的绿藤，像无数条小蛇在缓缓游动；远处的雾气里隐约传来水声，叮咚作响，听得人心头发痒。
“这不是凡地。”
阿木握紧了柴刀。
他在老秀才留下的破书里见过插画，说仙家居住的地方，草木会发光，石头能生水。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青石板路突然断了，尽头是片开阔的谷地。
谷中央有块丈高的巨石，石上刻着模糊的纹路，像是某种鸟兽，又像是字。
阿木正想走近些，忽然听见“呜”的一声轻响，像是小兽的呜咽。
声音从巨石后面传来。
阿木蹑手蹑脚绕过去，心脏猛地一跳——巨石下蜷缩着只雪白的小兽，身形像只刚满月的狐狸，却拖着九条毛茸茸的尾巴，此刻正用前爪捂着右后腿，那里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渗出的血不是红色，而是淡淡的金色，滴在青石板上，瞬间凝成了颗米粒大的珠子，闪了闪就没了。
小兽察觉到动静，猛地抬起头。
它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像浸在水里的宝石，此刻却蓄满了警惕，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威胁声，九条尾巴绷得笔首，像九把待发的小弓。
阿木慢慢往后退了两步，把柴刀插回刀鞘，从怀里掏出最后半块窝头，轻轻放在地上：“我……我不是来抓你的。”
小兽盯着他看了半晌，又看了看地上的窝头，鼻子动了动。
或许是闻到了食物的香气，或许是看出他眼里没有恶意，它犹豫着松开后腿，一瘸一拐地挪到窝头旁，叼起来飞快地吞进了肚子。
就在它的鼻尖擦过阿木指尖的刹那，阿木的脑袋像被重锤敲了下，“嗡”的一声响。
无数破碎的画面涌了进来——云雾缭绕的山峰上，有人踩着剑飞掠而过，衣袂翻飞如白鹤展翅；幽深的洞府里，竹简在石桌上自动翻动，发出沙沙的声响；还有个模糊的声音在耳边低语，反复说着两个字：“寻……传……”画面来得快，去得也快。
阿木晃了晃脑袋，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再看那小兽，伤口处的金色血液己经止住了，它用脑袋蹭了蹭阿木的手背，毛茸茸的尾巴扫过他的手腕，然后转身往谷地深处跑去，跑几步就回头看他，像是在说“跟我来”。
阿木看了看天色，云雾己经开始往谷外漫，再不回去，恐怕要摸黑走夜路。
可小兽琥珀色的眼睛像有魔力，让他挪不开脚步。
他想起溪云村粮仓里越来越空的陶罐，想起王伯磨得越来越薄的镰刀，终究还是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柴刀在腰间晃悠，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阿木不知道，当他的脚印落在谷中青苔上时，溪云村那棵老槐树下，王伯正望着青苍山脉的方向，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老人叹了口气，把烟杆在鞋底上磕了磕，转身往村里走。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上投下道佝偻的弧度，像座快要坍塌的桥。
山脚下的溪云村，炊烟刚漫过竹篱笆就被风扯碎，混着枯黄的草屑飘向远处。
阿木蹲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手里攥着半块干硬的窝头，看着王伯背着空篓子从山道上下来——这己经是村里猎户连续第七天空手而归了。
“阿木，别等了，”王伯的粗布褂子被荆棘划破了道口子，脸上沟壑里积着汗泥，“今年邪门得很，往常这个时候，山鸡野猪能把陷阱踩塌，如今连个兽毛都见不着。”
阿木没说话，只是把窝头往王伯手里塞。
他是个孤儿，襁褓里裹着块写着“木”字的木牌，村里人轮流接济着长大。
十三岁的少年，身量还没长开，肩膀却被柴刀磨出了硬茧，沉默得像村口那块卧了百年的青石，眼里却藏着股不服输的韧劲。
日头偏西时，阿木揣着磨得发亮的柴刀进了山。
他没跟任何人说，怀里藏着张泛黄的旧纸，是前几日在老秀才坟头捡到的，上面用朱砂画着条歪歪扭扭的路线，终点标着“云深谷”三个字。
村里老人说那是禁地，云雾里藏着吃人的精怪，进去的人从来没出来过。
可纸上还写着一行小字：“谷中有灵株，可活百人”。
溪云村的存粮够吃到冬至的，只有三十一户人家。
阿木数过粮仓的陶罐，算上野菜也撑不过腊月。
山路越走越陡，枯黄的茅草没过膝盖，风里带着股潮湿的土腥味。
阿木按照纸上的标记，在一处被藤蔓缠得密不透风的山壁前停了脚。
那些藤蔓是暗红色的，叶片边缘泛着锯齿，他挥刀砍下去，刀刃竟被弹开，只留下道浅浅的白痕。
“还真有古怪。”
阿木咬了咬牙，从怀里摸出火折子。
他听老人们说过，山里的怪藤怕火。
果然，火苗刚凑近，藤蔓就像活物般往后缩，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缝隙后是浓得化不开的白雾，连阳光都穿不透。
深吸一口气，阿木弯腰钻了进去。
穿过藤蔓的瞬间，风突然停了。
潮湿的空气变得温润，带着股清冽的草木香，像是雨后初晴的竹林。
阿木眨了眨眼，才看清眼前的景象——脚下的路不知何时变成了青石板，上面长着薄薄一层青苔，踩上去软绵绵的；两侧的树木高得望不见顶，树干上缠绕着发光的绿藤，像无数条小蛇在缓缓游动；远处的雾气里隐约传来水声，叮咚作响，听得人心头发痒。
“这不是凡地。”
阿木握紧了柴刀。
他在老秀才留下的破书里见过插画，说仙家居住的地方，草木会发光，石头能生水。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青石板路突然断了，尽头是片开阔的谷地。
谷中央有块丈高的巨石，石上刻着模糊的纹路，像是某种鸟兽，又像是字。
阿木正想走近些，忽然听见“呜”的一声轻响，像是小兽的呜咽。
声音从巨石后面传来。
阿木蹑手蹑脚绕过去，心脏猛地一跳——巨石下蜷缩着只雪白的小兽，身形像只刚满月的狐狸，却拖着九条毛茸茸的尾巴，此刻正用前爪捂着右后腿，那里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渗出的血不是红色，而是淡淡的金色，滴在青石板上，瞬间凝成了颗米粒大的珠子，闪了闪就没了。
小兽察觉到动静，猛地抬起头。
它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像浸在水里的宝石，此刻却蓄满了警惕，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威胁声，九条尾巴绷得笔首，像九把待发的小弓。
阿木慢慢往后退了两步，把柴刀插回刀鞘，从怀里掏出最后半块窝头，轻轻放在地上：“我……我不是来抓你的。”
小兽盯着他看了半晌，又看了看地上的窝头，鼻子动了动。
或许是闻到了食物的香气，或许是看出他眼里没有恶意，它犹豫着松开后腿，一瘸一拐地挪到窝头旁，叼起来飞快地吞进了肚子。
就在它的鼻尖擦过阿木指尖的刹那，阿木的脑袋像被重锤敲了下，“嗡”的一声响。
无数破碎的画面涌了进来——云雾缭绕的山峰上，有人踩着剑飞掠而过，衣袂翻飞如白鹤展翅；幽深的洞府里，竹简在石桌上自动翻动，发出沙沙的声响；还有个模糊的声音在耳边低语，反复说着两个字：“寻……传……”画面来得快，去得也快。
阿木晃了晃脑袋，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再看那小兽，伤口处的金色血液己经止住了，它用脑袋蹭了蹭阿木的手背，毛茸茸的尾巴扫过他的手腕，然后转身往谷地深处跑去，跑几步就回头看他，像是在说“跟我来”。
阿木看了看天色，云雾己经开始往谷外漫，再不回去，恐怕要摸黑走夜路。
可小兽琥珀色的眼睛像有魔力，让他挪不开脚步。
他想起溪云村粮仓里越来越空的陶罐，想起王伯磨得越来越薄的镰刀，终究还是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柴刀在腰间晃悠，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阿木不知道，当他的脚印落在谷中青苔上时，溪云村那棵老槐树下，王伯正望着青苍山脉的方向，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老人叹了口气，把烟杆在鞋底上磕了磕，转身往村里走。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上投下道佝偻的弧度，像座快要坍塌的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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